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笑語問檀郎2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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笑語問檀郎28

鄧儀:“…………”

他一時不知道該先問問誰。

難道岑聿就算昏過去, 那地方的功能依然強大到無可匹敵?

無所適從中。

鄧儀想掉頭就走,爬狗洞和翻人窗的屈辱又讓他留了下來。

還是從古至今的老話:……來都來了。

他闔眼,在心中冷靜地警告自己。

不能走。

現在出去,還得翻窗, 同時爬狗洞。

鄧儀:“…………”

好像也沒那麽難忍。

他掀臉走近, 離得近了, 瞧看得也更清楚, 他覺得剛剛自己想的, 好像有點歪。

鄧儀:“……”

他站在原地,一時無聲。

喬昭懿遲鈍地感覺到什麽,扭頭一看,眼睛瞬間睜大。

???

她想了兩秒,覺得場景實在太逼真了些,毒蘑菇應該達不到這種效果吧。

喬昭懿後知後覺:“……”

真來了啊!?

這麽晚。

她再低頭,看自己的動作,迅速收起自己爪子, 從岑聿身上下來。

她好像知道鄧儀剛剛為什麽如此表情了。

喬昭懿面不改色地從岑聿身上滑下來, 整理了下衣服,確保各處都嚴嚴實實的, 再給岑聿的衣裳扣上, 扭頭望鄧儀。

杏眼圓潤,清晰寫著兩個詞。

左眼:我不懂事。

右眼:給個面子。

鄧儀沈默著去看岑聿。

閉眼的總比睜眼的懂得閉嘴的藝術。

岑聿臉色依舊白, 卻不像之前發病時的僵白。

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 總感覺這次發病的程度, 比之前幾次都淺。

他伸手上前, 輕碰下岑聿胸間,極淺淡的熱意蒸騰而上, 擦過指尖——

鄧儀驀然怔住。

大夫先前曾說,若發病時全身僵冷,壽數便不足兩年,若能泛出零星熱意,就能有望再延幾年。

鄧儀指尖一頓,忽然扭頭問喬昭懿:“你可知道三年前涼州欽差被太平會的人埋伏刺殺之事?”

喬昭懿怔然,“你就當我沒聽過。”

三年前,是她恢覆前世記憶的時候,喬朗被貶,官只五品,長兄為求政績,也外調離京。

喬家在京中,淺淡到無人註意。

若沒有喬朗伴駕一事,怕是此生起覆無望。

岑家卻隨著岑文鏞的高升平步青雲。

兩家差距如同天塹。

她年紀又小,只能從下人們和林氏偶爾間的一句言說裏,聽聞一二。

她只知道,陛下震怒,遣了時任宰相的姚暉與緝查院指揮使親自前去,再遣當地布政使,抽調周圍所有兵力,將涼州圍個水洩不通,審了數月,涼州血流成河。

文元十六年留的血,實在是太多了。

鄧儀再度無聲。

不知道多久後,才響起他的聲音:“裏面的很多事,我也不算知情。”

兩人久久對視,空氣一片凝滯。

鄧儀語氣冷嘲:“很詫異吧,還有作為指揮使都不知道的案子。”

那套卷宗,回來後就封在最緊要處。

有權限調遣的人不多。

鄧儀:“涼州一案,起於太平會現世,陛下又很喜岑聿,想要重用,就派其隨嚴大人同去。”

欽差,奉的是皇命,代表的是天家尊嚴,且急事從權,所到之地,層層戒嚴,尋常的地方官連擠進去請安的資格都沒有。

而且這位欽差,本身的官位就不算低,刑部侍郎,兼領正二品少師虛銜。

事情發生地急,消息一早入宮,天尚未黑,人就出發前去涼州。

同去的只有九人,除去岑聿,五人出自緝查院,三人出自禁軍,無論有無進展,每日一報。

“事情解決得很快,前後只月餘,消息就傳入宮中,陛下很高興,讓他們即日啟程。”

沒想到,出了事。

“對方派出了一隊通身掩在黑色盔甲內的騎兵,最終活著回來的,只有一人。”

鄧儀邊說,邊挽起衣裳。

小廝衣裳是臨時要來的,穿在身上,略顯寬松,衣擺處略微垂地。

鄧儀:“岑聿是自己回到的涼州,大雪封山,連綿不絕,驛站的消息傳的比尋常慢些。”

接連兩日。

涼州始終未曾收到消息。

直到岑聿趕回。

涼州刺史聽聞岑聿回來了,急匆匆去見,心跳如擂鼓,還以為事情有紕漏,嚇個半死,念了好幾聲佛祖保佑,可千萬別是餘孽未消!

等親眼見到岑聿,差點昏死過去。

望著眼前的血人,涼州刺史抖了半天,差點昏死過去,還不如原先的猜想呢。

這可是謀害欽差啊!

藐視皇權的大罪!

也不知道他頭頂烏紗帽能不能保住!

岑聿氣息近絕,胸前腕粗的洞,全身上下,血痕無數。

沒人知道他是怎麽回來的。

那時距離雪日,已過兩日。

糧水盡斷,大雪封山,天絕人路。

無數名醫來瞧,無數珍藥如流水般送來,也只是吊著岑聿的命,他在涼州的床上睡了月餘,最終靠著一副兇猛無比的藏藥,睜開了眼。

喬昭懿說不出話,半個脊背都被麻意侵蝕。

月餘,一個輕飄飄,甚至算不上年份的數字,敲在心間,卻讓人喉嚨發堵。

那晚,岑聿到底是怎麽走出來的。

……

岑聿依舊行在那片雪夜。

面前是一古寺,建在絕壁之上,白雪皚皚,風雪折竹聲常入耳。

他站在西覺寺的寺門前,扶著殘破不堪的圍墻,一點點走進。

說是廟,其實只是一間兩進的小院。

無寺廟的莊嚴,也無寺廟的紅墻金瓦,只有掩映在重重衰草下的黛瓦白墻。

岑聿眼前發黑,腳尖拖著地面,勉力前行。

岑聿撐著走進院子。

雪風打著旋兒,和他一同推門而入,空寂數十年的房間,吱呀作響,書頁聲陣陣。

他擡眼去看。

只看見霧蒙蒙的一片——

山間到處都是雪,遮蔽住了一切。

眼睛長時間暴露在其間,已然傷了。

岑聿扶著墻,意識再不清楚,頹然落地。

再睜眼,已不知何時,窗外一片黯淡。

眼睛微微好轉。

可身子僵冷,近乎不能動,良久方才緩和,是身上近乎碎裂掉的大氅,護住了要害,殘留下微末溫度。

岑聿攥著大氅,強撐著伸手,捏了捏昏沈的眉心。

他不知道對方來了多少人,但單跟在他身後的,前後共計七人,槍矛如暴雨襲來。

沈悶的撞擊聲,與刀劍刺入血肉的聲音不斷在耳畔交響。

聲音纏入心臟。

身體裏的血快要流幹。

紅珠沿著手腕蜿蜒。

良久,天色黑了。

外面卻傳來一陣響動。

有人向這裏移動,門被自外拉開,露出一驚慌失措的臉。

岑聿努力睜眼。

二人視線相撞。

對面人一楞,訝異之色浮現在臉,等瞧清是誰,快步走進,摸著岑聿的臉,抖聲問:“岑……你、你……你怎麽——”

他聲調哀然:“小毅他死了……我想把他帶回來,可只摸到了一手黏膩溫熱的血。”

“他胸腔被人一劍刺穿,活不成了。”

尾音帶著奇怪的顫栗,幾不能言。

岑聿看著嚴大人的臉,本已放大的瞳孔猝然縮緊。

緝查院有恩封之說,一些官宦人家的子弟,在年歲已滿之際,若得人引薦,可入緝查院。

宮中一直想著讓他也入緝查院。

那人,是宮中指派好的,待他入職,就調到他身邊。

因著二人有少時的情誼。

岑聿嘔出一灘血,視野漸漸昏沈。

記憶最深處,只有嚴大人的淚眼和微微抖動的唇。

嚴大人已老,頭發在顛跑過程中,亂如頹雪,渾身輕顫,淒然不已。

……

鄧儀坐在床邊。

逐漸說出了涼州那夜,隱秘在封鎖卷宗裏的要聞。

“嚴大人也尋到西覺寺,可後面,那群黑騎,卻再尋了過來。”

“他為了護住岑聿,被人一刀自頸側刺入心臟,永遠留在了西覺寺。”

……

岑聿再醒來。

天色黝黑,風雪已停。

廟裏卻並無血腥氣。

刀自頸側刺入心臟,血液不會外湧,而會沿著劃開的甬道,積聚在臟腑。

岑聿眼緩緩睜開,周圍恢覆先前的空寂。

嚴大人倒在他身側,眼睛圓睜,嘴唇青紫。

岑聿指節輕顫,擡手拂上他的眼,替他闔上。

都說死不瞑目的人不能入地府輪回。

那件破損卻依舊帶著殘存溫度的黑袍大氅,也被脫下,蓋在身子僵直的嚴大人身上。

情緒艱難地傳到胸口,岑聿掙紮著起身,拉開門。

檐上積雪被動靜驚擾,撲簌而下。

一時,入眼之處,依舊是先前的漫天風雪。

是嚴大人騎來的。

馬栓在門外,上面本掛著些布匹包袱,現在只剩空蕩的皮殼。

岑聿走過,在裏面摸索一番,發現些火折子和狼煙。

他站在空曠的山中,又站在狹小的院中。

天黑得徹底。

岑聿已然連行走的力氣都沒有,摸著火折子,自嘲一笑。

天絕人路,實在是無人路。

他麻木地回到寮房。

裏間尚有僧人褪去時留下的燈燭,堆在角落,殘破不堪。

岑聿一個個點過去,終於找到一個能點燃的。

一盞孤燈亮在西覺寺。

岑聿坐在嚴大人的身體旁,靜靜與這間禪房對視。

婆娑響動依然不停。

是僧人貼在墻上的紙,大半已經脫落,只殘存幾張,遍布灰塵。

白紙黑字,上方寫著碩大的“死”字——

他曾聽人提過。

若有修行人修行到一定界限,尋求突破,會來閉生死關。

進入此地,妻子兒女、父母高堂、鄰友故交,盡數消散。

意欲書中所言: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,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。

他坐在西覺寺的孤燈旁,直到天亮。

岑聿不知道流了多少血,臉色青白透明,靠著積攢一夜的力氣,翻身上馬。

軍馬識途,他們騎來的馬皆來自涼州守軍,到下一個驛站時再換。

人騎坐在上,馬蹄便擡,岑聿用最後一絲力氣,拽了下韁繩,馬希律律地鳴叫,向前而行。

本凝固的傷口被動作扯開,血液絲絲縷縷地滲出。

馬蹄踐踏處,滿是血花。

岑聿坐在馬上,看見涼州的城池在日光下一點點凸顯,眼簾微合,唇色灰白,呼吸弱到近乎隨風消散。

他知道,每次穿過這道門。

他都會再回到十月二十七那日。

他們一同返京,大雪封山,嚴大人揶揄著為他披上披風……直至他從夢境中醒來。

這次,也當如此。

岑聿閉目,靜靜等待,雪風刮過耳側,已然不痛了,麻木到心臟近乎停擺,他聽見心臟的跳動聲響一點點弱下,耳側是沿途人的驚慌叫喊。

可一片嘈雜聲響中,卻有一道不同的聲音,帶來一抹似是而非的希望,用各種聲線在喊他。

明朗的。

虔誠的。

溫柔的。

……是誰?

岑聿覓聲回頭,身體帶著奇怪的顫栗。

他感覺聲音好熟悉,熟悉到讓他心顫。

馬蹄躍起,在即將橫穿城門、再回雪山之際,懸停在半空。

蒼白僵立的身影,在半空轉身。

岑聿向前看去。

瞧見一抹窈窕影子,朝他揮手。

終於有人跨過無數光年,在此刻將他喚回。

疼痛從感官從褪去,喧囂歸於寂靜。

有什麽拂在唇間胸側。

穿透無形屏障,在一筆庸囂裏,震穿虛空——

光影在耳邊極速消退。

聲音也隨之消退。

取而代之的,是煙火下的旖旎親吻。

是他們在無數夜晚,無數場景下的親熱。

……

床上人很輕地一蹙眉,衣袖中的指尖輕顫。

一切觸覺聽覺都在消散。

場景扭曲拉伸。

喘息驟凝。

某一刻,殘缺的心跳,被什麽牽扯著,歸回原位。

刨開心口似的疼痛慢慢消退。

可它依然存在。

是絕望前的黎明麽。

讓他有暫緩的間隙。

他想問,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響。

……

喬昭懿一直在註視岑聿,瞧見他有動靜,登時看來,馥郁香氣將身側的人一點點裹挾。

岑聿緩緩睜眼,對上一雙明亮而漂亮的杏眼——

岑聿心間忽顫。

有什麽東西在心上暈開。

撫平掉他經歷的所有沸騰不熄的罪孽。

全身的血液向前奔湧——

他攬住喬昭懿的發,擡身而上。

二人間距不足盈尺。

空間逼仄,空氣凝緩。

只有他的氣息拂在唇間,溫熱又冷襲。

喬昭懿驚喜不停,幾乎要喊出那兩個字:“夫君——”

她的氣息依舊安穩,帶著每一日生活裏的展現出的熱氣騰騰的鮮活氣。

岑聿知道她要說什麽。

夢中模糊抽象的東西在腦中一點點清晰。

岑聿睜眼,視線自喬昭懿的眼一點點下移,觸及某處,虔誠親上,堵住她所有將說的話。

光影落在他的臉上,整個人清艷至極。

帶著病體未愈的風流。

又欲又美。

原本想推開喬昭懿問他身體怎麽樣的喬昭懿:“…………”

不舍得誒。

真好看。

以最直觀的距離,觀看二人所有動作的鄧儀:“…………”

來都來了。

他也要來。

二人即將盡興親密接觸的前一刻,鄧儀的臉擠了進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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